2023 年 2 月 23 日
孟庆云
郑文焯是著名词人，他与况周颐、朱疆村、王鹏运被列入清季“四大词宗”。郑文焯（1856~1918）字俊臣字小坡，又字叔问，号大鹤山人，奉天铁岺人。远祖是山东高密郑康成。九世祖郑国安是清初镇守关东海岛的协镇，以军功入正白旗籍。父瑛棨官至陕西巡抚，一门鼎盛，兄弟十人，裘马丽都，但文焯被服儒雅，20岁中了举人（1875），此后28年屡试南宫，都未能中试，到48岁而绝意科名，不再作进士之想，自刻一印佩于身，文曰“江南退士”。纳官“内阁中书”后，旅居苏州，为巡抚陈启泰之幕客，三十余年。他长于词令。工于尺牍，擅书画，又精音律，他雅慕南宋姜白石（夔）之为人，当年姜白石曾将词调以工尺为音阶制谱，有数首延传至今，郑文焯以其通晓音律之灵性，竟能以意通之。他的词学造诣之深，又寓于情趣，以致陈启泰说他的词“直逼清真（指宋代周邦彦），时流无与抗争”。
郑文焯在会试以前仅称文焯，以至当时有人注他的诗时称他为文叔问，此称谓如同称画家溥侁为溥心畬一样。他平生别署极多，又有“冷红词客”、“樵风园客”、“樵风客”、“老芝”、“鹤道人”等别名，晚年最多用的是大鹤山人。对以鹤为号的事，在笔记小说中传说甚多。他自己说：是他二十六岁那年做了一个梦，梦中恍惚在游山，正在一个清幽洞口休息，忽有一鹤飞来，他招之而下，有如素豢。醒后便以鹤为自号。他在苏州孝义坊筑“樵风别墅”，占地不多，但颇为静雅。
他硕学多才，除诗词书画外，还博文学，妙文章，好训诂考据，尤长于金石古器之鉴，又是美食家，在医学上也很有研究和实践。治病对象都是名士通人，民国以前没有正式行医。
辛亥革命以后，他以清遗老自居，又自比陶渊明，其诗集之一名《苕雅》，足以征显他鄙夷新贵、怀念前朝的心理，正像他在一首《杨柳枝》小词中所写：“采香径里晚烟空，濯粉池边晓露丛。一样故宫春寂寞，可怜无地著东风。”袁世凯当政时，曾创设清史舘，由赵尔巽、柯劭文等主持，曾聘他为纂修，他对蠹政误国的袁氏，早已识其卑薄，以应聘视为折节而不受。后蔡元培继任北京大学，集聚人才，拟聘他为“金石学主任教授”兼校医职务，月俸金八百，他也却之。时正夫人张氏病丧，倒是罗瘿公特请北洋财政总长的梁启超，借此厚送赙金，他才略得沾润。他以夷齐之志超然于仕途，又不谋优渥，只得以鬻画行医挂牌谋生。他六岁时即能运笔泼墨，又能以手指作画，凡花鸟人物应手即就，神韵宛然，以此得些润格。但在苏州地方难以尽如人意。他的医道属伤寒派，虽然医术高明，但到民国年间正式悬壶以后，因案书多是经方，其生意总不如药味多剂量重的大方郎中的门庭热闹。看来，“大方取胜”在民国初年就已开其先河了。执业之气象萧瑟，使他的生活处于窘迫境地。他生命最后几年除行医卖画外，就是靠典当维持开销。他于1918年驾鹤道山，享年63岁，生前亲自写定书目39种。已刊出的《大鹤山房全集》仅仅是其中的9种，其中有《医故》二卷是医学著作，有此遗存而刊行，对于医学是为甚幸。于右任先生有诗《题金铁芝集大鹤山人遗墨》曰：“剩稿装成意态真，名家无处不传神。回诗 载阿招寓，枉费词家作介人。”这也是于老对他一生的概括，可谓中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