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 年 2 月 23 日
孟庆云
本文标题的两句诗，出自清代遗老陈宝琛的《沧趣楼诗集·力轩举医隐序》。在清季曾为慈禧、光绪侍诊的诸医之中，力轩举的疗效颇为称著，他又曾把在供奉内廷时诊治弱帝的经过，写了一篇《崇陵朱书脉案》，但是，正是因为他给光绪应证以治，触怒了太后，险遭杀身之祸，称幸的是，他巧妙装病避祸得以自全。
力轩举又名力钧，字香雨，好医隐，1857年生，福建闽县人。与溥仪帝师陈宝琛不仅同乡，而且同月出生。其父力捷三为书法家，以篆体闻名。力轩举幼承家学，1889年中举人，任商部保惠司郎中。但他奉“为人子者不可不知医”之孝道，在读经史之余喜欢研习医术，以精于医理的儒医闻名于世。庚子之变，慈禧光绪母子“西狩”，回銮之后，军机大臣奕劻推荐他供奉内廷，为慈禧诊病，首次觐见于颐和园乐寿堂，诊脉署方后药到病除，赏赐了锦缎、羹及“克食”等，并加四品卿衔。当时太医院院使仅为五品。
一天，他在宫中偶然遇到光绪，跪拜之后，光绪对他说：“力钧，你在宫里侍侯得不错，你的医道很好。”这使他极为感恩。过了一个月，光绪在瀛台涵元殿敕召力钧看脉。他诊后对光绪说：“皇上今后请不要吃任何药，只要好好保养调理，圣躬自会康健起来。”此语正合光绪情意。原来自戊戌以后，慈禧与这个过房儿子势成水火，当时既有废除之意，亏得两江总督刘坤一电奏“君臣之分已定，中外之口宜防”，惧外交的压力，保存了皇位的名义。两宫自西安回京之后，太后为了继续垂帘，以光绪有病的名义，禁制他听政。光绪时时防止以药为毒带来的不测，自己常看医书，也会开方，不轻易吃药。但是，最终还是被暗算了，这是后话。当年清廷下诏，要各省推荐御医，有陈秉钧、杜钟骏等一干人，轮流请脉，是时光绪总是愤然不言，或伸出手背，始终不说病情，光绪还亲自核看御医们开的药方。力轩举说“不要再吃任何药”，合宜病情，但也道破了宫廷的橘中内幕。据后来接替他的御医杜钟骏在《德宗请脉记》中所写的：“力钧请吃葡萄酒、牛肉汁、鸡至汁、尤为不对”，说明光绪确实照力轩举的医嘱行治。涵元殿太后耳目将此事禀报之后，慈禧大怒，骂道：“力钧这个人还没死吗？”
自古以来御医们也是伴君如伴虎，力轩举听到这种口气，知道祸事来了，在宫中又应敷三个月以后，他便装病请求开销。据陈衍(石遗)的儿子陈声暨在《石遗府君年谱》所据，是陈衍的夫人萧道管教他一招：以鸡血滴于痰盂之中，诈称咯血，内廷太监检验后相信了，于是他得以在光绪死之前七年见机引退，自全其生。这件事他的又一同乡林琴南也曾在《力医隐六十寿序》中有所记述。
力轩举隐退后，迁居南苑，以农圃自晦，字署堂号“医隐庐”。辛亥革命以后，他在京挂牌行医，北京四大名医之一的汪逢春曾拜他为师。他除著《崇陵朱书脉案》之外，还有《难经古注校补》，是书附《史记正义引难经考》、《难经本义增辑》、《难经经补释》，书没刊行，稿本现藏于中国中医研究园图书馆，又有《唇舌症候图》，惜乎也未能付梓，稿本现藏中国医学科学院图书馆。执业行医之时，参加福建在京名老的“晋安耆年会”常以诗文纪盛，该会共十六人，会中有一心向清室的陈宝琛、郑孝胥，学者林琴南、严复，他以医生身份，他从不以“御医”为招牌行医。又值得称道的是，他的孙女也不认为他是御医。力轩举孙女力伯畏，1949年在北京医学院毕业，在中央军委卫生部工作，负责中央领导的卫生保健，当时傅连璋副部长曾与她开玩笑说：“你家两代御医呀”，她说：“我的祖父不是宫廷里的‘御医’，只是有几次‘应召赴诊’，就如同现在的‘专家会诊’，他只多能算个‘会诊大夫’。”力家之文风可谓延泽有继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