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 年 11 月 27 日
明朝学者江盈科写了一本《雪涛小说》，里面记载了这样一件事情：“有医者称善外科。一裨将阵回，中流矢，深入膜内，延使治。乃持并州剪，剪去矢管，跪而请谢。裨将曰：鏃在膜内者，须急治。医曰：此内科事，不意并责我”。大意是说，有位医生夸耀他自己的外科医术很高明。一名副将作战时被流箭射中，请他马上救治。这位医生用剪刀剪去露在外面的箭管，就要告辞。副将急了，说：箭头还在肉里面呢，你赶快治呀！医生说：箭头在肉里那是内科的事，与我无关，你就别怪我吧。这位“外科医生”倒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。由上可知两点，一是这位先生并非“善外科”，怎么外科医生只会剪箭管而不会取箭镞呢？二是医行恶劣，见死不救还有歪理。依我看，此君既非外科亦非内科医生，充其量是个专蒙病人的“推医”罢了。
星移斗转，沧海桑田，古代的“推医”在今天亦有后裔传人。近有某小县城的一位名牌医科大学毕业生，风流倜傥，踌躇满志，以“医学才子”自诩，发誓要找城里最漂亮的女孩，以成才子配佳人之千古良缘。其四处援求，经人介绍与一妙龄美丽女子初识，喜莫大焉！某日，一位五十上下高烧的男子来到此君所在的县人民医院就诊，这位医生略问几句，未作任何检查，开5天青霉素打发其走人，患者烧未退复来，这位医生说是肺结核，将其推到结核病医院。患者再来称结核病医院诊断说不是肺结核，这位医生又说是肿瘤，推到该院肿瘤科。后皆否定。此君干脆说，内科治不了你这病，你到中医科吃中药去吧！病人忿忿而去。不日，这位“医科才子”满心欢喜到美女家“上门订亲”，不料眼前的未来岳丈竟是那位病人。老人勃然大怒，言明始末，一家人将这“乌拉西的医生”轰了出去，佳话变成了笑话，一时小城尽传。
古今皆有推病人的“推医”，但当今推法花样之多，水平之高，则令古者望尘莫及。不是吗？推工人不推干部，推农民不推暴发户，推疑难病不推常见病，推没钱的不推有钱的，推老的不推靓妹帅哥……医院内的“排球”大战亦颇激烈，急诊平诊来回推，A科B科互相推，中医西医你我推，病人像皮球，被踢得满院乱飞。哈尔滨市工人黄庆跃，就是这么几家医院推来推去死于非命的。当然，亦有朝里拉的，一是有实权的政府官员，二是服务行业的“八大员”，在入学、高考难的时节，教师也在被拉之列。医院改革开放是利民之举，但个别人又念歪经，把医院的病人往家里推，门诊病人往“业余门诊”推，住院病人往“协作联合体”推，推者从中得利，有的还颇丰厚。某大夫振振有词地说：我们肥了是政策好，病人亏了是他自讨，医院垮了该他院长把霉倒。圣洁的白大衣在他身上真让铜锈给染得变色了。当然，绝大多数医务人员都是好的，上述少数人毕竟只是仓中之鼠。但是，个别单位此风日盛，不能不引起社会的重视。
1800年前，我国著名医学家张仲景曾痛斥此辈：“怪当今居世之士，曾不留神医药，精究方术，上以疗君亲之疾，下以救贫贱之厄……，但竟逐荣势，企踵权豪，孜孜汲汲，推名利是务”。医生是一种崇高而又严肃的职业，处方用药决生断死，手术刀下人命关天，容不得丝毫私欲，来不得半点马虎。当前，主管部门对医德医风和医疗秩序应当痛下决心了。除要加强思想教育之外，主要靠制度和纪律来禁绝流弊，对贪财者课以重罚，对违纪者绳以律令，综合治理，令行禁止，如是数年，待到医风清廉时，便是病家安乐时。
（注：1988年作于北京黄寺大街甲三号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医政司。发表于健康报1989年9月2日）
